汽車停在老家門前,媽媽帶著女兒下了車。牽著女兒,兩個人的背影慢慢走到大門前,呼喚了幾聲。門上貼著一副對聯,是剛新貼上的。她們開門進了去,門是沒有鎖的。每逢新年,他都看著對面老屋,看著鄰家熱鬧的拜訪,一樣的場景,年復一年如期的上映。只是,小孩又長高了些。
不遠處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馬路上圍著小孩。父親抱著牙牙學語的孩子站在一旁,孩子看舞獅,看得目瞪口呆。鼓聲的回音輕輕震盪老屋的屋頂,陽光下,路旁的野草茂密生長。他聽著鼓聲低沉的回音,也彷彿可以聽見野草的竊竊私語。
沙沙,沙沙。令他感慨,新年的味道,竟是如此家常。
鈴鈴,鈴鈴。他左手揮動搖鈴,讓村里愛吃冰的小孩聽見。一排排的老屋,一坡坡的山丘,這日復一日的畫面不斷劃過他的視線,鈴聲已是背景音樂。而老屋一扇扇窗口的後面,都藏著一蒼老的雙眸,動也不動,盯著窗口外面的歲月流動。他亦然,那雙蒼老的 眼睛,把小孩的歡笑聲留在後頭,把老屋、窗口,一切不斷的拋向後頭。
是否,這個村子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了?
或許因為新年,村子比平常顯得熱鬧些。
不是,以前並不是這樣的。在那個年輕力壯的年代,在那個後山錫礦還沒枯竭以前,村子可是相當熱鬧的。那年頭,老屋還不是老屋,逛菜市場算是潮流,一扇扇窗口的後面是清秀的臉龐,及一雙閃亮的眼。那年頭,流動小販是行業主流,他是村子裡小孩的偶像,腳踏車是他最珍貴的資產。
那年頭,踩腳踏車賣冰淇淋,可以養活四個小孩。
鈴鈴,鈴鈴,他繼續揮動搖鈴,終於在路口處遇上把他攔下的一戶家人。他停下腳踏車,小孩興高采烈的跑到腳踏車旁,呆呆的看著他。只見他打開擱置在腳踏車後的冰盒子,流利的掛出一果球的巧克力口味,再疊上薄荷口味的冰淇淋。他將冰淇凌交到小孩手上,陽光下,冰淇淋抵不住炎熱的開始融化,小孩小心翼翼的拿著,已迫不及待的添了三口。
小孩的爸爸遞出一張十元鈔給他,他掏出藏在冰盒子底下的一個鐵盒,小心翼翼的把十元鈔放進去,蓋好並收藏起來。而後在口袋裡掏出一些硬幣,裡頭也有幾張皺皺的零散鈔票。硬幣攤開在手心,他默默的細數。五角,六角,七角,八角…總共找還九元的零錢給那位爸爸。
付錢後,爸爸和孩子回到屋裡去。他再度踩上他的腳踏車,左手拿著搖鈴,邊踩邊揮動。鈴鈴,鈴鈴。
一排排的老屋,一坡坡的山丘,通常一整天下來,他可以淨賺十至二十元。新年期間,村子的人口較多,他也能賺多些。頂著大太陽騎腳踏車不是件輕鬆的事,然而他已習慣了。偶爾,他會坐在大樹下歇息,偶爾會停在五角基前,與賣糯米糕的印度人聊天。
賣糯米糕的印度人是他的好友。他們常常蹲在小販檔口前,點著一根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些家常話。他不能責怪這個社會,因為時代聽不見他的吶喊。這個社會不能責怪他,誰叫他天生就是個勞力工呢,他只能淡淡的嘆息,樹蔭是他的朋友,小販、香煙亦是他的朋友。
沒在賣冰的時候,他就會坐在自己房子內,盯著窗外對面的老屋。就像平常他在騎車賣冰時看見眾多房子窗口內藏著的雙眸一樣,他的眼睛,坐在這兒見證了外面老街場的繁華與光榮,目睹整個街市的樣貌變遷。一扇扇的窗戶就像是熒幕,將時代的洪流狠狠播放在他眼前。
是有多少扇窗口內有像他那樣蒼老的雙眸?慢慢的,一些窗戶背後的雙眸將被世人遺忘,窗口也將隨之永久緊閉。
他看見了,對面老屋的門打開,媽媽帶著女孩走出門,女兒轉頭對爺爺奶奶說再見。奶奶赤腳走到庭院,依依不捨的叮嚀女孩,要乖乖,快高長大。媽媽和女孩上了車,發動那聽慣的引擎聲,臨走前,女孩再度對爺爺奶奶揮手道別。孫女走後,奶奶站在街口張望了一陣,久久不願回到屋內。
天色已漸晚,蒼老的雙眸始終沒說話,他也站起身子,走到門邊點了油燈,並且回到那熟悉的窗邊角落,伸出手,輕輕的,把窗門掩上。
沙沙,沙沙。令他感慨,新年的味道,竟是如此家常。
鈴鈴,鈴鈴。他左手揮動搖鈴,讓村里愛吃冰的小孩聽見。一排排的老屋,一坡坡的山丘,這日復一日的畫面不斷劃過他的視線,鈴聲已是背景音樂。而老屋一扇扇窗口的後面,都藏著一蒼老的雙眸,動也不動,盯著窗口外面的歲月流動。他亦然,那雙蒼老的 眼睛,把小孩的歡笑聲留在後頭,把老屋、窗口,一切不斷的拋向後頭。
是否,這個村子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了?
或許因為新年,村子比平常顯得熱鬧些。
不是,以前並不是這樣的。在那個年輕力壯的年代,在那個後山錫礦還沒枯竭以前,村子可是相當熱鬧的。那年頭,老屋還不是老屋,逛菜市場算是潮流,一扇扇窗口的後面是清秀的臉龐,及一雙閃亮的眼。那年頭,流動小販是行業主流,他是村子裡小孩的偶像,腳踏車是他最珍貴的資產。
那年頭,踩腳踏車賣冰淇淋,可以養活四個小孩。
鈴鈴,鈴鈴,他繼續揮動搖鈴,終於在路口處遇上把他攔下的一戶家人。他停下腳踏車,小孩興高采烈的跑到腳踏車旁,呆呆的看著他。只見他打開擱置在腳踏車後的冰盒子,流利的掛出一果球的巧克力口味,再疊上薄荷口味的冰淇淋。他將冰淇凌交到小孩手上,陽光下,冰淇淋抵不住炎熱的開始融化,小孩小心翼翼的拿著,已迫不及待的添了三口。
小孩的爸爸遞出一張十元鈔給他,他掏出藏在冰盒子底下的一個鐵盒,小心翼翼的把十元鈔放進去,蓋好並收藏起來。而後在口袋裡掏出一些硬幣,裡頭也有幾張皺皺的零散鈔票。硬幣攤開在手心,他默默的細數。五角,六角,七角,八角…總共找還九元的零錢給那位爸爸。
付錢後,爸爸和孩子回到屋裡去。他再度踩上他的腳踏車,左手拿著搖鈴,邊踩邊揮動。鈴鈴,鈴鈴。
一排排的老屋,一坡坡的山丘,通常一整天下來,他可以淨賺十至二十元。新年期間,村子的人口較多,他也能賺多些。頂著大太陽騎腳踏車不是件輕鬆的事,然而他已習慣了。偶爾,他會坐在大樹下歇息,偶爾會停在五角基前,與賣糯米糕的印度人聊天。
賣糯米糕的印度人是他的好友。他們常常蹲在小販檔口前,點著一根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些家常話。他不能責怪這個社會,因為時代聽不見他的吶喊。這個社會不能責怪他,誰叫他天生就是個勞力工呢,他只能淡淡的嘆息,樹蔭是他的朋友,小販、香煙亦是他的朋友。
沒在賣冰的時候,他就會坐在自己房子內,盯著窗外對面的老屋。就像平常他在騎車賣冰時看見眾多房子窗口內藏著的雙眸一樣,他的眼睛,坐在這兒見證了外面老街場的繁華與光榮,目睹整個街市的樣貌變遷。一扇扇的窗戶就像是熒幕,將時代的洪流狠狠播放在他眼前。
是有多少扇窗口內有像他那樣蒼老的雙眸?慢慢的,一些窗戶背後的雙眸將被世人遺忘,窗口也將隨之永久緊閉。
他看見了,對面老屋的門打開,媽媽帶著女孩走出門,女兒轉頭對爺爺奶奶說再見。奶奶赤腳走到庭院,依依不捨的叮嚀女孩,要乖乖,快高長大。媽媽和女孩上了車,發動那聽慣的引擎聲,臨走前,女孩再度對爺爺奶奶揮手道別。孫女走後,奶奶站在街口張望了一陣,久久不願回到屋內。
天色已漸晚,蒼老的雙眸始終沒說話,他也站起身子,走到門邊點了油燈,並且回到那熟悉的窗邊角落,伸出手,輕輕的,把窗門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