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花了八十元買了一張離開地球的車票。它後來安穩的躺在我的書桌抽屜,跟我買了它之後的心一樣安穩,我現在隨時都能逃跑了。我的朋友卡蘿笑我,她說我被騙了,現在要離開地球根本沒有車能搭,只能搭貴的要死的太空船而且也沒辦法在那裡定居。 「我是說,那裡又沒有旅館,說不定根本沒有網路,你確定你能在那裡生活?」卡蘿檢視著她髮尾的分岔,一邊這麼對我說。 「這是為什麼你沒有得到這張車票,就算你有錢也買不到。」 老闆說這張車票只有符合資格的人才能得到,我問老闆條件是什麼,他說要能倒立走路才算通過門檻,但是他肯定在騙我,因為我不會倒立走路。難道我看起來像是會倒立走路嗎?但是我覺得這張車票一定是有條件的人才拿得到,關於這點我覺得老闆沒有騙人,因為他在講這句話的時候綠色泡泡一直從他的耳朵裡冒出來。講實話的人才有綠色泡泡,而且只有我才看得到,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件事,但是我沒有跟別人講,如果我講了應該就不會有人想跟我說話了。我也不想跟一個會發現自己是騙子的人說話。 我的車票編號是三七五五六八七零,如果車票編號是照自然數順序編號發放的話地球以外應該已經有一群人成立自己的小小世界了。或是他們都各自生活也無所謂,我也可以自己生活。卡蘿問我打算什麼時候離開,我告訴她那是我的最下策,等到了世界要崩塌的時候才會使用。 「是世界末日嗎?」卡蘿看著他的手機,頭也不抬的提問。 「不是,」我不滿的看著卡蘿,她總是一直看著那個螢幕,難怪會這麼笨,「現在就已經是末日了。」 「那你說的崩塌是什麼?」 「容不下人類,或是容不下我的時候。」 「你在胡說什麼,地球這麼大怎麼可能容不下人類。」 噢,他真可悲,他敢不敢把那些話說給海牛或是短吻海豚聽聽。還有一些已經沒辦法聽見,像是恐龍之類的。 我是怎麼和卡蘿成為朋友的? 然後有一天,我發著高燒躺在床上,卡蘿在我旁邊用心化妝。他說他晚點有個約會,問我吃飯了沒。我說還沒。那你可能要自己叫外送了,他說因為他會出門了再吃。後來卡蘿出門了,房間有點晃,但是這個應該不是世界崩塌的前兆,我覺得預兆應該是從細節開始,不會總是突然之間天空就又多了幾個洞。我下床想刷牙,然後在廁所的時候發現我的牙膏破了。不是外殼有個洞然後牙膏一直流出來的那種,而是那個部份不見了,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了一樣。 我回房間收拾行李,然後拎著箱子要去搭車,帶上了我那張八十元的車票。我在下樓的時候因為高燒不穩,突然頭下腳上。我發現我會倒立走路了,也許老闆沒有騙我。 就在今天,鄭有為三十歲了。 「當我的生命已經沒有任何事物好慶祝之時,我就會過生日。」 那個還能狂妄嘲笑別人的鄭有為說的。 意思上大概就是對自己很有自信,生活的每一天都讓他感到特別,所以自己總是在慶祝,生日對他來說只是無聊的人慶祝的理由。 現在的狀況卻與當時相去甚遠,幾年前他就開始過生日了。 可能年輕時的自己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人吧,喪失了夢想也沒用力改變生活。 鄭有為點了根菸走到陽台;十二月的午後還是很冷,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租屋處的陽台面西所以便宜了不少,習慣睡到下午的他還因此能享受到陽光的溫度,對他來說算是雙贏。 可惜今天運氣不算太好,厚重的雲層只分配給他能看清楚煙灰缸的光線。 他坐在板凳上思考著今天該有甚麼安排,試圖沉思的他滿腦子只有慣性熬夜摧毀了今天大半的可能性帶來的無力感,寒冷的天氣讓他更加難受。 三十而立,立身立業立家,這麼冷的天氣,鄭有為連立直身子都有困難。 蜷曲在沙發上,從螢幕看著年輕一輪的小夥子過著他曾渴望的生活,還有那些說好一同違抗世界的朋友現在都生了孩子,難免有些憤怒與寂寞。 其實他今天是有計畫的,先前的他想著生日當這天要早點起床、打理自己、整理房間、出去外頭好好散個步、好好的吃頓晚餐再用啤酒結尾;好讓自己這天可以不要那麼討厭自己。 可是現在現在都已經下午三點了,還來得及嗎? 明明自己都知道的,無論何時都來得及。 鄭有為硬是從沙發上坐起,他每天似乎都得經歷幾次一模一樣的狀況。 至少在今天,他覺得會不一樣,也可以說是他需要這份不一樣。 走進浴室,這是他近幾個禮拜第一次正視自己的臉。 鄭有為不太敢照鏡子。任何有可能反射出他倒影的位置,他總會下意識地閃過,他害怕跟自己對上雙眼的一瞬間,就必須被迫想起自己是多糟糕的人,就必須承認自己總在意識不清的狀況內說出大話,就必須看見自己的懦弱… 微銹的刮鬍刀劃過下巴,割出了一些小開口,他看著鏡子中自己乾淨的臉,才剛下定決心要變好的他卻還是忍不住的產生了一點自我懷疑。 所幸冰冷的水打在傷口的刺痛將他拉回了現實,那股想消失的感受才沒有又變成他的床鋪,陪伴到他隔天下午。 走出房門,身上是他最喜歡的一套衣服。 街道上,吵雜的人群聲將他與世界分隔開來,路燈與店舖的光線映照出世界的樣貌,但此刻的他只感受到純粹的不真實,彷彿他的肉體只是一個他驅動的裝置,而他的靈魂依舊被囚禁在某個地方。 「有多久沒有這樣走在街上了。」鄭有為感嘆道。 一切都在試圖與他建立連結;路邊攤的阿姨親切的呼喊他帥哥,超商的店員對他說出歡迎光臨,就連公園的長椅都是空的。 他坐上長椅,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湧上心頭,一股強烈的迷失感讓他變的頭暈目眩,鄭有為緊閉雙眼,但那感受變成了巨大的火球,將他的腦袋徹底融化。 鄭有為踉蹌地站了起來,為了逃避這種感受,他開始實質上的逃跑。他想著或許離開這裡就能從揮別這種感覺,哪裡都好。 他一直跑,但哪裡都不夠好,那股感受從來沒離開過。 終於,他力竭倒地了。 鄭有為止不住乾嘔,但一整天沒吃東西的他只剩下胃酸跟膽汁可以吐出來,酸與苦在這時成為了真實感的來源。 他側身躺在地上,劇烈的呼吸與心跳讓他與世界越來越接近,他也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了。 改變好像似有似無,他終究無法真正地融入這個世界,或許只要知道自己自始自終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吧。 鄭有為笑了,拂去身上的塵土然後往租屋處走去。 就在昨天,鄭有為三十歲了。 陳曦辰趴在書桌上,目光從窗外那群在藍天下盤旋的飛鳥上收回,落在了窗檯上擺著的幾株多肉植物上,有毛茸茸的兔耳、晶瑩剔透的玉露、最好養活的仙人掌等。讀書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一件輕鬆的事,尤其是班上還有著以捉弄他為樂的同學,去學校上學對他來說就更不是件值得期待的事。陳曦辰無奈地嘆氣,索性也不讀書了,將壓在手臂下的數學講義闔上,手中的筆一扔,專心地觀察起去年冬天才入手的幾盆多肉。 「怎麼能這麼可愛呢?」陳曦辰小心翼翼地摸過不太扎手的銀手球、撫過覆滿絨毛的千兔耳,再輕觸姬玉露微涼的葉片,最後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水杯,澆透眼前這三盆植物,幾滴水仍頑皮地逗留在姬玉露的葉片上,此時再也沒有比透明的水滴和半透明的葉片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更能吸引他目光的事物。然而再來上學,除了澆水時能匆匆瞥上一眼,要想如此悠閒的欣賞多肉只能等下個週末了。 「唷!吸塵器來啦。」陳曦辰剛放下書包,尤仁家的大嗓門由遠及近,炸響在陳曦辰耳邊。陳曦辰才抬頭,尤仁家的手就拍了下來,碰的一聲撐在他的桌上。 「咦~你的手碰到他的桌子了,好髒。」林韌易說著也走了過來。拿陳曦辰的名字開玩笑,和嫌棄他髒兮兮已經是他們的例行公事,周遭的同學雖然不會參與,卻也事不關己的冷眼旁觀。 「抹你身上。」尤仁家快速的將手抽走,拼命地往林韌易身上擦,彷彿陳曦辰的座位有多髒,值得他們以拿碰過陳曦辰桌面的手來汙染對方做為玩鬧。 「如何才能做到不說人人喜歡,但至少不被捉弄呢?」隨著他們的打鬧漸漸遠離陳曦辰的座位,陳曦辰也在想著辦法以解決目前的困境。接下來的數周,陳曦辰都秉持著聽不到、看不見、不回應的三不原則,只希望尤仁家和林韌易能隨著時間推移、感到無聊而不再捉弄他。 然而三不原則的效果不彰,在學校並不能使用電子產品,尤仁家和林韌易也沒有其餘愛好,便是以陳曦辰作為捉弄對象才能討得一點樂趣,再找到其他更有趣的事物之前,是不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他,對他們來說,看著陳曦辰在反抗與妥協之間猶豫是一種樂趣。 人際互動上的不順心以及被他視若珍寶的多肉植物的死亡,使得陳曦辰最近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幾天前,燠熱的天氣蒸的陳曦辰渾身冒汗,在用冰涼的水沖洗過手臂、脖頸後,他便順手裝了一杯水,帶著給多肉植物們冰鎮一下的心情幫它們澆了水。這是他第一次帶多肉們渡夏,並不清楚多肉在冬天及夏天的澆水法是不一樣的,照他這般澆下去,對多肉植物來說十之八九是催命符。幾天後,陪伴了他大半年的千兔耳果不其然軟爛在盆栽中,了無生機。之後一個禮拜陳曦辰完全不敢再澆水,而毒辣的太陽則毫不留情地把另一盆銀手球曬成了仙人掌乾,當他發現被白刺包裹著的翠綠的莖已無聲無息地轉為褐色枯萎時,已經回天乏術。 隨著兩盆多肉植物的死亡,學校的課業也邁入尾聲,抱著終於能避開一直捉弄他的兩個惡人的心情,陳曦辰戰戰兢兢的守著他的最後一盆多肉植物開始了他的暑假。 在七月的尾聲,陳曦辰如往常一般,吃完早餐便坐到窗檯前,想看看他僅存的那一顆多肉植物──姬玉露生長得如何,然而在他坐下的那一刻便被眼前那一隻灰撲撲的東西給嚇著了,發現是鴿子在啄他的玉露後,陳曦辰便急匆匆的拉開紗窗,鴿子倏地飛走徒留翻倒的玉露,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一直最討他喜歡的姬玉露竟然沒有根,而原先該長根的地方則印著「多肉造景」。 陳曦辰看著窗外那隻揭穿虛假的鴿子,牠已匯入同伴們的隊伍裡,翱翔在廣闊的藍天之中。或許他該像那隻鴿子一樣,奮力的提升自己,離開一切脆弱的、虛假的、帶有毀滅性而不自知的事物。 桌面上的講義隨著窗外吹起的風一頁頁翻滾著,陳曦辰重新執起筆,隨著一筆一畫落下,他與他們的人生漸行漸遠。 北方的天空原本在這個時間,這個季節,應當是灰茫茫的。 3月初雪,氣溫也應該是冷冽的驚人。 可是不是這樣的,我今天凌晨剛從帳篷裡探出頭來,跟隨著眾人向前移動時就發現了,天空是光亮的,氣溫是炙熱的,是6月的夏天來了,炙人的夏天在曝曬我們。 慘白的雲被應聲劃開,被剖開的傷口裡你可以看到,那些我無法忍受的高頻噪音帶著可憐的雲向南方去,我承認,它們確實也帶走我們這一群人的勇氣。 有人叫我是勇士,是英雄,我承認,人們欽佩我,他們嘉勉我,但我知道,沒有人會羨慕我,戰爭的徽章是扎在我的胸膛裡,使人流血,同時使我痛苦的。 不知道何時起,我身上掛著數不清的沉重裝備,他們還配給了我一把槍,黑色鐵管上映出我紅潤的血色,不時再照出遠方那一陣陣的火光,他們告訴我: 「用它來保護你的家園。」 「不,太沉重了,我扛不動。」 「傻子,你沒有選擇。」 碰——-- 當有人開出第一槍,我就地掩護,臨時訓練的成果讓我有基本的反射動作。 此時是中午時間。 英雄上陣了,我端起手中的槍,跟身邊所有的人一樣,槍口對準其他的人———那些他們說的敵人,我對著那些我所不認識的,我所不仇恨的,我所不了解的,我拿槍口對準他們。 我身邊的,部隊、敵人、手無寸鐵的,逐一被擊倒。 我遲遲沒有開槍。 陽光斜下了,我很稀奇地沒有同大家倒下,天空依舊急促地呼吸。 「開一槍!就一槍!你是不是英雄?」我躲到一間被炸穿的農舍裡,我在稻草堆之中這樣逼問我自己。 「只要我有把握,退出一個彈殼就是倒下一個人。」 「那些人們,那些部隊告訴我,我作為英雄應當去消滅的人,那些家鄉裡的人要我去擊殺的人,他們是我的敵人。」 我是這樣告訴我自己,我是這樣試著說服我自己。 為了飢餓,我可以捕獵動物,為了平等,我可以起身反抗,為了家人,我可以不顧性命。 但若是為了戰爭,我卻無法作出決定。 我是這樣告訴我自己,我是這樣試著說服我自己。 但是沒有辦法,槍已經握在我手裡,子彈必須擊發。 已經進入深夜,以往在這個時候,黑暗的夜裡會有貓頭鷹的叫聲,但是在這寂靜的夜裡,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我的耳朵疲憊了,我不想再聽見任何的聲音,於是我暫時將它關起來。 此刻的我抱著我手上冰冷的槍,未曾擊發過的槍管尾端同星空閃爍,我懷疑這是一種信號,它在和遠方的敵人溝通,那些敵人的槍管。 我身邊沒有同伴了,我感覺到下一次的機會來臨時,我已經準備好最後的勇氣,開出第一槍。 很快,機會來了,有黑壓壓的影子攢動在農場的邊緣上,孤單一個人,似乎也是過夜,我很快地就在一處隱蔽的角落看出他的身分——敵人。 我動作迅速,裝填好彈藥,開啟保險,拉上膛,等待著他繼續前來。 腳步聲逐漸逼近,軍靴踐踏在土地上,壓垮了稻草稈發出清脆的脆裂哀聲。 喀—-- 喀—-- 喀—-- 最後,我才剛瞄見模糊的黑影,手中的板機就扣發了,冷冽的空氣中,燒紅的槍管尾端冒著白煙,那個孤單的人因為突然地槍響,半爬半滾地向後退了好幾步,我低下頭想要看看我自己,卻發現我已經橫躺在地上,有鮮血染紅我的視野。 我交代了自己,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我終於開槍了。 我是英雄。 曾經,小提琴是我人生的火花 傍晚五點,我將工地的用具收進儲藏櫃,鎖上大鎖,沒想被鐵皮劃傷了手指,看著鮮血流於粗糙的指頭,一股過去的記憶湧上心頭,心中掀起一陣波瀾。 然而,我已不再在意指頭的流血。 離開工地,到地鐵站上下車,從喧囂的鬧區拐進寧靜的小巷,慢慢的走回家,看著影子被時間拉長,眨眼間,兩旁的街燈整齊劃一的點亮了黑暗。 但我看不到光明。 恍惚間,我停在一間每天都去的麵包坊前,看著櫥窗裡的燈光明亮,鏡面若隱若現的照映一個憔悴的面容,灰髮交錯的男子。 想來真是不勝唏噓,二十多年前我帶著一把小提琴從南邊的圖恩到維也納,在最具盛名的音樂學校學習,常常就著麼一個人在空蕩的音樂教室裡練習,將生活的每一刻都投入在小提琴,將這雙纖細的手視作生命的一切,如此孤獨的自我毀滅,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在維也納音樂廳演出。 而現在,我邋遢的在透明櫥窗前回憶前半生。 這是一股劇烈的疼,我心裡倒抽一口氣,是我劃傷的手指擦到衣角的疼痛感。 這天傍晚,我替指頭貼上Ok繃,隨手倒了杯紅茶,吃掉五個可頌,倒頭就睡了。 隔天,我照常上工,和人生的意義一樣,堆砌磚塊的工作仍然乏味,好在天氣是涼爽的陰天。 然而,下午竟下起暴雨。所有工人都躲進一個臨時搭建的擋雨棚,圍成一圈喝啤酒。 我沒有加入,靠坐在牆上,閉眼休息,聽著滴答滴答的雨聲,這是一種有聲的寧靜。 緊接著,再次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高雅敞亮的舞臺,我的手裡拿著小提琴,往前看,臺下坐滿了人。 我當然認得這是維也納音樂廳,我不可置信的環顧四周,呆愣在臺上,時間長到觀眾席開始出現稀稀疏疏的耳語,這時我才反應過來,深呼一口氣,開始演奏,平穩滑順的弦樂聲恰如置身鄉野般平靜,緊接著一個頓點,節奏開始加快,是狂人般的顛簸,我樂在其中,霎時,又被一個休止符止住,曲調轉為沉鬱哀傷,淡淡的結束演出。 瞬間,臺下的掌聲響起,久久未停。 這時,我猛然驚醒,雨停了,午後的彩虹很美,所有人都回家了。 「多麼美好的夢啊!」我喃喃自語,嘴角不自覺的上揚,收拾好工地用具,準備回家。 然而,我的笑容正慢慢的消失。 我如同往常的搭上地鐵,下車,拐進巷子,走進麵包店買五個可頌。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著一件事,你懂嗎?那場夢太真實了!甚至僅憑想像就能摸到那把小提琴,然而夢想成真之後,留下的卻只有滿滿的空虛感。 一不留神,我已走回家,疲累的躺在沙發上,腦袋嗡嗡作響的回顧過往,嘴角不經脫口而出:「我的人生毫無意義。」 此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我的眼角直直的瞥見放在櫥櫃上的小提琴。 走下沙發,我小心翼翼將其拿下來,撥開灰塵,輕輕的撥弄琴弦,悅耳的回音穿透耳門。 「多麼熟悉的感覺啊!」我發自內心的說。 撕開指頭的Ok蹦,傷口已經癒合,我走到窗邊,將小提琴放在肩上,琴弓輕巧的摩擦琴弦。 一曲來自圖恩的鄉村音樂打破房裡若有所思的寧靜,輕快的曲調溜出窗子,沒一會,窗戶接二連三的被打開,鄰居們紛紛探出頭來,勞累的工人們不由自主的停在家門前,馬路上的孩子不經抬頭,單腳站立,定格在跳房子遊戲上。 我閉上雙眼,思緒就這麼回到家鄉,風聲、鳥叫聲、羊叫聲是如此的熟悉,十二歲的男孩站在山坡的蘋果樹下,盡情的拉小提琴。 我享受著音樂,直到最後一個音符止住,睜開雙眼,隆隆的掌聲響起,濃濃的人情味貫穿整條巷子 我笑了,微微的鞠躬致意,這一笑救贖了一個寂寞的人影,墮落的靈魂。 事實上,鄉村的音樂從來不複雜,因為大家都可以傳唱,而我也從新找回對小提琴的初衷 接近傍晚,我把燈點亮,倒一杯紅茶,將五個可頌裝盤,切一塊起司,坐在窗邊細細的享用。 啜飲一口紅茶。是啊!人生的火花從來不是什麼非做不可的事,而是用心體會生活中的每一刻美好,我心裡想著,感受著茶葉回甘的清甜。 |